职业教育助推技能型社会建设的机理、挑战与对策(兰金林、石伟平)

来源: 质量控制办公室发布时间:2023-10-13点击量:45

摘要:职业教育在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中发挥关键性作用。在人力资本理论的分析框架下,技能型人力资本的增长能够为个人、社会、国家带来货币与非货币的双重收益。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核心要务就是促进技能型人力资本的增值与积累。当前,职业教育在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中仍存在一些挑战:第一,职业教育体系的不完善带来技能供给体系的不足;第二,技能预测机制的缺失使得职业教育体系面对技能的动态变化难以做出有效反应;第三,技能型人力资本的配置不均带来技能型社会建设的结构性困境。为更好地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职业教育要增强跨界思维,搭建开放灵活的职业教育体系;优化技能培养,提高技能型人力资本积累的效益;完善资源配置,促进技能型人力资本结构的优化。

建设技能型社会是我国在经济转型发展的关键阶段所作的重大战略选择。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凭借资源禀赋、人口红利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发展,步入了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但是经济发展整体质量不高,在全球价值链中仍处于中低端水平,一些产业发展的核心技术还面临着“卡脖子”技术难题。现阶段,产业结构调整与制造业转型升级成为我国经济转型发展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职业教育作为技能型社会建设的关键抓手,应如何担负这一使命,发挥技能在推动个体劳动价值创造和国家经济高质量发展上的重要作用,值得深入思考。长久以来,人力资本理论为个体的就业、国家的经济增长问题的研究提供了良好的研究视角,相关研究也将其视为技能型社会构建的重要理论基础。本文将引入人力资本理论的分析框架,从经济学的视角,分析技能积累与增值的规律,理清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内在逻辑以及面临的挑战,由此明确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关键着力点。

一、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逻辑理路

人力资本应是经济增长新旧动能转换的着力点。随着我国经济迈入新发展阶段,用人力资本红利替代人口红利是其内在要求。在技能型社会建设的过程中,技能是劳动者就业能力的根本体现,其作为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本贡献于个体的生存发展、社会的进步与国家的经济增长。

(一)人力资本的分类与社会价值

以马克思为代表的古典资本理论中,资本带有浓厚的阶级属性,资本家是投资和获得收益的主体,劳动者并没有在生产劳动的过程中产生或积累资本。而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人力资本理论,打破了资本家和劳动者固定的阶级属性,假设资本可以存在于个体劳动者身上,并为他们带来超过劳动力交换价值的回报。西奥多·舒尔茨(TheodoreW.Schultz)将“人力资本”视为国家经济增长的源泉,认为“人力资本”代表着“人力资源的质量成分”,包括技术、知识以及一些能提高劳动者生产力的特征,例如健康、国内移民等等。早期的人力资本研究大多是将人力资本作为一种自变量去探讨人力资本活动的投资和回报,并将重点放在了人力资本投资带来的货币回报上。因此,不少学者将“人们在学校或其他培训中花费的时间”视为人力资本的代理变量,研究人力资本投资与个体劳动生产率、收入的关系,并且从宏观上探讨人力资本对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

随着现代测量技术的发展和新人力资本理论的兴起,学界开启了以“能力”而非“教育”为核心的研究框架,人力资本的内涵得到极大丰富,其测量手段也逐渐细化。新人力资本理论主要将人力资本分为两类:认知能力(cognitiveabilities)与非认知能力(non.cognitiveabilities)。其中,认知能力主要包括知识、技能和健康等方面,它与生产能力紧密相关,而非认知能力则包括性格特征、人格特质(责任心、自制力)等要素。对于个体就业而言,认知能力可以提高劳动者对于标准化工作任务的胜任力,非认知能力能够提高劳动者在非标准化工作任务上的胜任力以及整个工作组织的生产能力。一些中低技能的劳动力群体也能凭借着尽责性等非认知能力,在就业中获得显著的经济回报。而在有关人力资本测量的问题上,学界也取得一定进展。例如,OECD组织的国际成人能力评估项目(简称“PIACC”),从读写、计算和问题解决三个方面测量成人在生活和工作过程的显性技能,“大五人格”则常常作为衡量非认知能力的重要指标。在这一时期,人力资本所带来的非货币回报也渐渐进入到研究者的视野:从个体层面而言,由于劳动者具备生产要素和工作环境消费者的双重性质,个体人力资本的增值会产生精神与情感价值,不仅提升个人的工作满意度和幸福感,而且助力于个人的职业成功。同时,人力资本的异质性也会影响个体的岗位选择和就业概率;从社会和国家层面而言,人力资本影响着区域资源集聚和城市创新,增强着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并且能够促进一国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攀升,增强该国参与国际分工的层次与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个体在形成人力资本的过程中,常常会根据自身成本与预期收益进行理性决策,由此造成了个体人力资本积累的异质性。同样,国家在确立人力资本的投资战略时,也要竞争性地使用有限资源,形成一国的比较优势。因此,人力资本的异质性不仅带来个体之间的回报差距,还影响着国家经济发展潜力的释放。在人力资本的视域下,技能型社会建设的关键在于发挥技能在创造个人和国家人力资本优势的重要作用,以此不断优化个人和国家人力资本的存量及结构。

(二)技能型社会中人力资本的特性与增值

对于技能的研究,最早是从心理学开始的,心理学领域将技能定义为“通过练习获得的能够完成一定任务的动作系统”。在经济学的研究中,技能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涵盖各种知识、特征与潜能。相较于过去的知识型、科技型社会来说,技能型社会的构建是一种社会建设理念的变化,强调发挥技能促进人民大众进行创造性劳动以激发新的社会生产活力的重要作用。在技能型社会中,技能将作为个体的一种重要的社会存在方式,代表着总体社会的共同利益,而且是国家能力的重要来源。因此,技能落实到劳动者等微观单位上要突显其心理学特征,尤其要遵循技能的学习规律。面向具体的职业时,劳动者技能可以区分为一般技能和特殊技能,其中一般技能也可称为可转移性技能,指通用的且适用于大多数雇主生产需要的技能,特殊技能指的是不能通用、只对个别企业有价值的技能。另外,有学者强调特定行业的技能是典型员工人力资本存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将技能划分为通用技能、特定企业技能、特定行业技能三类。其中,特定企业技能是为某个企业独享的技能,可迁移性较差。相较于特定企业技能,特定行业技能具备更强的可携性和适用性,能够减小劳动者职业转换的风险。

技能作为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本有三点特性:第一,技能是需要积累的。技能的习得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某些动作技能需要在劳动过程中长期、不断地训练积累而成;第二,技能的习得是伴随着经验增长的。经验是在人与环境不断交互的过程中建构的,技能训练中经验的获得主要是通过在各种情境下大量的、持

续性的实践以达成某种认知或行为上的增长,其中认知上的增长指的是建立事物之间的联结从而提升面对真实任务时的判断能力,行为上的增长主要指的是技能与身体产生更为紧密、更为深度的结合从而产生自身的技巧;第三,技能具有排他性。以上两点特性决定了当技能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具有排他性。在工作世界中,排他性意味着掌握这种技能的个体在组织中是不可随意被替代的,个人因此具备了获得更高经济收益的更多可能性。

在人力资本的视域下,技能型人力资本是技能型社会的运行基础,意指具有某种专业知识和操作技能,并能通过这些知识和技能的合理使用完成特定活动的人力资本。劳动者在习得技能时最重要的是要将其转化成技能型人力资本并贡献于社会生产。区别于一般型的人力资本,技能型人力资本的专用性很强,劳动

者所具备的技能通常只对某个特定领域有价值。因此,技能型人力资本投资的风险性也较强。在促进技能型人力资本增值过程中,有以下几个关键点值得注意:第一,个体要形成科学的技能结构(技能组合)。在工作世界中,拥有适当的技能组合的复合型劳动者比仅拥有单一技能的劳动者雇佣效益要高。个体在技能习得的时候要打破单一的技能结构,强调一般技能和特殊技能的结合,从而获得广泛的职业适应性。特别是随着社会对绿色技能、数字技能的日益重视,劳动者要尽可能地掌握多个技术或技能,迎合社会的多样技能需求;第二,技能习得过程中要增强技能与知识的联结。随着技术进步和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升,工作岗位对于劳动者技术与技能的要求呈现融合趋势。建设技能型社会并不是要将知识放在技能的对立面,而恰恰是要强调个体在学习和具体的生产实践中,要加强对于技术知识和技术理论的学习,使自身的技术知识不断系统化,然后结合生产实际中的技能操作不断反思、不断建构,提高自己在不同工作情境中解决问题的能力;第三,要注重职后的技能积累。在卢卡斯建立的人力资本积累模型中,职业学校教育在技能型人力资本的积累中承担着基础性作用,特别在帮助学生激发学习兴趣、增强职业认同、树立职业道德、培养通用技能以及训练需要早期、长时间培养的技能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干中学”和在职培训在职后的技能积累中发挥关键性作用。因此,劳动者在工作岗位上应具备前瞻意识,对于一些重复性高、复杂程度较低的技能,加强同类型技能的更新与迭代,保持就业的竞争力;对于一些需要长期练习巩固的动作技能,需要结合生产实际不断熟练形成技巧;对于企业生产能力、核心竞争力体现的特殊技能,则需要创造性地继承和发展。

(三)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逻辑

教育与培训被视为人力资本形成和发展的主要投资活动。职业教育在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过程中,需要利用多元的办学主体提供有针对性的、多样化的技能服务,不断促进技能型人力资本的增值与收益。在前文对于人力资本内涵和理论梳理的基础上,根据技能的特性,运用供需分析的方法,探讨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作用机理与收益(如图1)。

1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作用机理与收益分析

首先,从供给侧来说,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是我国技能型人力资本投资的主要形式,也是社会技能供给和个人技能习得的重要来源。一个完整的职业教育体系包括职业学校教育和职业培训两大板块,目前我国职业学校教育已经覆盖了中职、专科和本科三个层级,而职业培训则形成了就业前培训、学徒培训和在职培训等多种形式。其次,在人力资本理论的分析框架下,既然将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和完善视为一种投资活动,就需要充分对接需求,才能获得最大的投资回报率。具体而言,在技能型人力资本的增值与积累过程中,主要对应三种类型的需求:常规需求、特定需求和个性化需求。其中,常规需求是劳动者适应工作世界的基本需要,也是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明确需要达到的目标,包括提供良好的技能习得环境、不断提升技能规范和熟练度、提升技术技能积累能力等方面;特定需求是随着时代发展、产业升级与技术进步,在某一具体领域对劳动者技能产生的动态需求,包括根据新的生产要求更新已有的技能从而不断提升技能的异质性和不可替代性、对特有的或优质的技能进行继承与创新以及迎合社会发展趋势学习新的技能;个性化需求则是带有个体主观特性的需求,例如在个人的职业生涯转换或失业人群的再就业过程中产生的技能学习需求等等。

当供给侧与需求侧实现充分匹配时,技能型人力资本就能为个人、社会和国家带来货币与非货币的双重收益。在个人层面上,随着技能的不断增值与积累,个人从新手成长为专家,成为高技能劳动力,从而能够获得更好的就业机会和薪资待遇,社会地位得到提升;在社会层面上,在带动个人收入和社会地位提高的同时,更多的人进入到中产阶层,社会收入分配结构也会愈加均衡合理。此外,通过技能型人力资本的代际传递,更多带有中国特色的技能将会得到传承、发扬和创新;在国家层面上,增大对技能型人力资本的投资,优化国家人力资本的存量和流量结构,使技能型人力资本在不同产业间特别是第二产业中合理配置,推动人力资本结构的高级化,最后形成国家比较优势,保证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

二、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现实挑战

由以上分析可知,建设技能型社会的关键是要促进技能型人力资本的有效积累和配置。囿于传统观念和现实因素,职业教育在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中面临着重重挑战。

(一)供给侧不足: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桎梏

随着智能时代技术变革对经济社会的广泛影响,劳动力市场中的工作模式、雇佣形态日新月异,高质量、多元化的技能供给体系是建设技能型社会的基础条件。目前,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仍然存在一定的问题,难以形成对技能型社会建设的良好支撑。第一,在职业学校教育方面:首先,不同层次职业学校教育内部衔接不畅。在我国职业学校教育体系中,学生在中职阶段就开始习得与专业相关的基础性技能,但是目前针对职业学校学生的升学考试制度尚未健全,不同阶段的课程衔接也不到位,阻碍了学生技能学习的连续性,不利于学生的技能积累。其次,育人目标过分对接到职业岗位,导致学生技能结构的窄化。受传统观念的影响,我国企业不愿意投入大量资金用于员工培训与发展,而更青睐通过招聘的方式弥补人才缺口。因此,很多职业学校过于重视培养学生的“直接上岗”能力,育人过程过于强调单一岗位的技能训练,削弱了学生文化素养的提升、问题解决思维的训练等,导致学生进入企业之后发展后劲不足。再次,在满足特定技能需求和个性化技能需求上仍显不足。职业学校的社会服务能力意识薄弱,没有与地方政府、相关产业部门或社区形成深度融合与跨界合作,导致在服务社会技能传承、职工转岗、下岗失业人群再就业、残疾人培训等方面贡献不足。

第二,在职业培训方面:首先,中小企业不具备规范的内部培训体系。在我国,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生力军,贡献了全国60%以上的GDP和80%以上的劳动力就业。这些企业大多处于发展期与成长期,不具备规范的企业培训体系,员工在岗位上的技能积累有限。当然,我国一些大型国有和民营企业已经建立起较为完备的内部培训体系,但是他们较为重视培养管理型人才和企业家型人才,忽视技能型人力资本的积累。其次,社会公共培训服务绩效不高。当前,政府虽然提供了多样的公共培训服务,但是这些培训大多只是针对某些岗位基础技能的培训,只是达到了培训的“初级目标”,对工资不具有显著的正效应。同时,很多公共培训通过项目制的方式开展,忽视技能培训的系统性和连续性,并且培训监管手段单一,对培训成效也未进行有效的跟踪。

(二)动态性难题:技能预测的机制尚未建立

技术进步、产业升级会带来行业环境的变动性、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由此,行业、企业的技能需求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因此,劳动者需要通过不断地优化自身的技能结构以更好地适应动态、复杂的工作任务与工作环境。一般而言,提高应对技能动态变化的能力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增强技能预测,提高预警能力;二是完善应急机制,增强及时反应能力。对于第一条路径,目前英美等西方国家已经发布了一系列技能战略,将技能作为推动国家经济发展、巩固国际地位的核心要素。美国劳工局有定期的职业就业统计(OES)和就业预测(EP)项目,通过发布就业和工资估算、未来工作空缺等信息,有助于劳动者在就业前进行必要的知识和技能储备。欧盟已经建立起较为完善的技能匹配与预测机制,通过技能与职位调查(ESJS)项目,对于职业技能的替代性需求和扩张性需求具有前瞻性的分析,帮助劳动者和雇主做出科学的就业与培训决策。

目前,我国尚未建立起较为完善的技能预测机制,对于劳动力市场信息的把握大多只是停留在供需数量上面,并未具体到对某一行业未来的技能需求和教育资历需求的分析。2010年3月,在《关于进一步加强人力资源市场监管有关工作的通知》的推动下,我国初步构建了人力资源市场信息监测的制度框架,在全国层面以年度或季度定期发布人才市场供需数据。同时,一些第三方人力资源服务机构,例如智联招聘、万宝盛华、中华英才网等等,会结合自身的信息采集优势有针对性地设计一系列指标反映劳动力市场的运行状况,或采用一些量化的模型对某一行业的未来人才缺口进行预测。例如,万宝盛华推出“净雇佣前景指数①”代表企业层面对宏观经济和行业发展前景进行预期。对于第二条路径,我国虽然正在着力建设终身职业技能培训体系,强调培训的全民性、终身性和多元性,但在实际落实过程中培训定位宽泛,缺乏一些应急性的培训机制以及忽略不同群体的细分需求,导致劳动者对于劳动力市场技能变化的反应仍然不够迅速。此外,现有技能认证体系的不健全也是应对动态技能变化的一大阻碍因素。职业技能水平认证体系是资源配置的信号指引,证书准确地反映劳动者技能水平是降低企业搜寻成本的重要基础。从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为整治证书“乱象”大量取消证书到国家开展“1+X”证书改革以来,证书的效力仍然没有得到发挥,表现在学生“无证可考”、企业“有证不认”等方面。证书不仅没有为企业招工或技能补偿提供很好的参照,也没有发挥“信号”的作用引导着个人技能更新与发展。

(三)结构性困境:技能型人力资本配置不均

人力资本的结构差异是影响国家比较优势的重要因素。国家技能型人力资本结构不仅体现在产业技能型人力资本配置上,还体现在不同技能的劳动力在行业以及企业内部各部门的分布情况。目前,我国技能型人力资本在结构配置上还存在一定问题:第一,以制造业为代表的第二产业技能型人力资本不足。首先,在数量上,随着我国经济进入从制造业向服务业的结构转型期,第二产业的就业份额不断下降,大量的技能型劳动力朝着第三产业转移,带来制造业企业技能劳动力的非自愿短缺。短期内,中国的制造业企业仍然面临“技工荒”“长期用工难”等困境,而且受订单量周期性季节性波动、一线操作工流失率高等因素的影响,制造业企业对于一线操作工的需求最大。广东省有普工缺口的企业超过调查样本的1/3。在苏州一项针对235家制造类企业的调查中,一线操作用工需求占企业用工总需求的63.77%。随着互联网经济或零工经济等新的经济模式的兴起,青年群体在职业选择上相较于传统的工厂体制更倾向于零工体制。例如,美团平台的外卖骑手有四成是“95后”青年。其次,在质量上,我国制造业从业者技能水平目前在所有行业中位于中等,难以对制造业企业的集约化、高端化发展形成有效支撑,制造业技能型人力资本供给的后劲有待提升。

第二,我国行业间技能型人力资本配置失衡。这种失衡主要表现为高技能人才与低技能人才在各个行业之间的分布不均。根据相关研究,目前我国高技能密集型行业的高技能劳动力配置不足与低技能密集型行业高技能劳动力配置冗余并存,这造成企业人力资本使用效率低下、技术创新活动受阻,从而不利于我国产业的转型升级。

第三,高技能人才严重匮乏影响企业内部人力资本结构的升级。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数据披露,近些年企业对于高级技师、高级技能人员一直保持较高的求人倍率,反映了企业对于高技能人才的需求远远大于劳动力市场的供应数量。同时,从我国目前的技能型人力资本组成来看,除了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向劳动力市场输送的技能型人才之外,近3亿农民工是技能型劳动力的主体,这一群体的技能很多是从非正式的渠道中获得的,大多数技能水平较低且参差不齐。根据技能积累的原理,绝大多数高级技工、技师都是从普通生产岗位成长起来的,农民工群体就业的“短工化”和“高流动”的现象不利于个体从“新手”到“专家”的成长,因此企业内部的人力资本结构难以得到优化。

三、职业教育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实践策略

一个国家的财富源于人民的能力,这是人力资本理论给予我们最大的启示,也是建设技能型社会的逻辑起点。为充分发挥职业教育对于技能型社会建设的支撑作用,职业教育体系需要进一步完善,推动技能型人力资本质量提升和结构优化。

(一)增强跨界思维,搭建开放灵活的职业教育体系

在建设技能型社会的大背景下,职业教育体系是作为技能供给的主要系统而存在的。在系统理论的视域下,开放性意味着一个组织或系统与环境之间存在着交换关系,是系统适应环境和进行自我调节的关键属性。在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的过程中,职业教育体系未来建设的理念要做出重大转变,要树立“大职教观”,提高其开放性和灵活性,提供“面向人人”的服务,根据社会需求及时做出调整。首先,职业学校要增强其跨界属性,充分发挥其社会服务功能。跨界性是职业教育作为类型教育的基本属性之一。在跨界的过程中,职业教育既可以发挥自己的资源优势服务他者,又可以从外界汲取有效资源进行自我优化。具体而言,职业教育可向基础教育提供职业启蒙、职业体验服务,帮助社区搭建终身学习平台等等。同时,充分发挥产业学院作为职业院校提供社会服务的功能载体,精准对接到地方的区位优势、资源优势和政策优势,挖掘产业的发展潜力,加强与企业的跨区域对接。其次,增强职业学校教育学制的灵活性,提高技能型人才培养的效率。这里的灵活性不仅体现在学制的长短,还体现在学生灵活的进入和退出,以满足产业和学生的双向需求。对于某些需要长时间技能积累的专业可适当延长学制,对于某些服务类专业可缩短学制。同时,充分尊重和保障学生的个人选择,学生在就读一些长学制专业之后若因个人兴趣原因可以选择中途退出并且可以重新考取其他专业。最后,加强职业培训的补偿作用。对于尚未建立内部培训体系的中小企业、新兴企业,政府应主导成立专门机构,整合地区职业教育资源和社会化培训资源,提供区域性的技能培训供给服务;对于有着完善内部培训体系的大公司,要重点关注一线技术工人的培训与发展,灵活地根据企业需求和个人职业生涯发展需要提供技能增值培训和转岗培训,完善一线技术工人朝着高级技工、技师、一线班组长、企业职能岗位人员等方向的职业发展路径,引导员工在企业内部的有序流动,激励员工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此外,对于常规技能需求则要提高培训的系统性和培训效果的跟踪反馈,对于某些特定或个性化的技能需求则要完善其应急机制,实现在短时间内组织大量的人、财、物资源实施应急培训。

(二)优化技能培养,提高技能型人力资本积累效益

技能型人力资本积累效益的提升诉诸于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虽然技能积累是一个不断增值的过程,但是不同的工作对于技能的种类、深度和复杂程度要求各不相同,因此只有系统优化技能培养的预测、实施、评价等各个环节,才能加快夯实技能型社会的人才基础。首先,搭建技能需求数据库,提高对于技能动态变化的把握。在国家层面组织专门人员对各个行业的技能需求进行预测,着重关注即将过时的技能和技术更新带来的新的技能需求,并设立动态更新机制,为国家劳动力市场政策、教育政策的制定以及院校的专业建设、人才培养决策提供支持信息。其次,职业学校人才培养目标要重视关键技能的培养。学校在人才培养过程中,要充分体现职业教育的教育属性,不能仅仅着眼于让学生“直接上岗”的操作性技能,而是要注重对一些虽不直接作用于劳动生产但却能够帮助学生独立思考、成长发展的关键技能的培养,例如职业认同感、自我效能感、工作责任感、工作态度、反思能力等等。再次,建立生涯导向的课程教学体系。生涯导向的职业教育必须关注人的全面而有个性的发展,关注到人的自由而又可选择的发展。学校的课程教学要综合考虑学生的生涯发展,在学生入学时注重让学生形成对职业的广泛认知,授课过程中强化对学生的文化素质、关键专业技能和可迁移技能的培养,教师要注重分析和把握不同学生的学习兴趣点和学习特征,强化个性化学习指导。最后,加快“1+X”证书制度改革,实现证书赋权。现阶段“X”证书改革亟须扭转开发思路,必须要以“市场认可”为首要原则进行证书的开发,这样才能确保证书在劳动力市场中成为有价值的信号。同时,对于在技术变革升级背景下衍生的一些新兴职业,要尽快通过证书的开发对其从业标准进行规范,保障良好的从业环境。

(三)完善资源配给,促进技能型人力资本结构优化

人力资本结构优化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的动态发展过程,最终实现不同层次人力资本之间的有效匹配与互补。为此,职业教育的布局结构也应该做出相应调整,通过完善教育资源的配给,分类打造针对不同层次技能人才的培养通道。首先,增强对各级各类职业学校办学质量的评比,引导其分类发展。借鉴日本高等专门学校的经验,选择一批实力强、口碑好、人才培养质量高的职业学校,根据产业需求设立专项人才培养计划,吸纳资质较优的学生并将其培养成能够在生产中胜任技术研发、技术管理等工作的高技能人才。同时,对综合实力一般的学校,则要强调其对接产业需求培养数量充足的一线技能人才,对那些综合实力较差的学校,则着重让其提升学生管理能力,发挥教育兜底功能以及面向社区提供基础性的社会服务。其次,建立严格的专业管控机制。职业学校要加强对劳动力市场需求的预测和地方经济发展战略的把握,面向当地支柱产业、新兴行业、紧缺行业开设专业。地方政府也要通过设立专项资金,加大对这些专业的经费支持。当地的教育管理部门则要严格遵循地方的产业布局比例控制和协调不同专业数量,定期对专业质量进行评估,对一些报到率低、就业对口率不高、供给过剩的专业及时关停。最后,增强区域内职业教育与培训资源的整合与流动。由当地政府部门主导建立合理有效的协商机制,加强优质职业教育与培训资源在区域内的流动,特别是教师资源、科研服务资源等等。对于农村地区的帮扶,要以充分推动农业的可持续发展为己任,培养人们掌握新型的农业生产技术。

四、结语

技能型社会的构建强调发挥技能促使个人成长、社会进步和国家经济增长的引擎作用。在人力资本的视域下,技能型人力资本将成为保持个人和企业持续竞争优势的重要基础。对于国家而言,培育技能型人力资本是实现“质量偏好”人口转型的重要任务,这一过程不仅会带来人均受教育程度以及人均技能水平的提升,而且将为国家的未来发展积累人口潜力。职业教育作为技能供给的主要系统,应切实把握技能的多样化需求和技能积累规律,综合考虑国家技能型人力资本的存量、分布结构及其对国家宏观经济作用机制,不断增强其开放性、灵活性以及资源配置的科学性,紧扣技能培养的关键环节,充分发挥其育人和服务社会经济的双重功能,从而真正推动技能型社会建设目标的实现。

 

 

作者:兰金林,女,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职业教育原理研究;石伟平,男,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名誉所长,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比较职业教育研究。

 

文章来源:教育与经济,第39卷第3期2023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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